风流云散。

[003]
　　
　　郑恺搬出了寝室。
　　
　　他托邓超帮忙收拾了衣物带给他，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。
　　
　　房子不算太大，只有八十几平方米，但郑恺一个人住总是绰绰有余的。他几乎不怎么出门，除了到楼下吃饭，偶尔懒得下楼就叫外卖。几乎隔离了Alpha的环境让他的信息素渐渐稳定下来，甚至不能分辨出是Omega还是Beta。
　　
　　所幸自从那次吃了抑制剂后，异样的感觉就没有再复发，他知道是发/情期过去了。
　　
　　邓超有时候会拖着李晨来看他，邓超本人虽然是Alpha，但归结于他恰到好处的控制，信息素淡淡的，而李晨一个Beta更是对郑恺造不成任何影响。
　　
　　那天中午邓超打电话说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饭店，他叫上了李晨，让郑恺也出门跟他们一起吃。郑恺虽不太情愿，却也不忍拂了这两人好意，便叫他们把东西打包了提上来吃。
　　
　　吃了不知多少顿外卖或楼下餐馆并不美味的饭，郑恺觉得自己都快瘦了一圈了。美味的食物很快勾起他的欲望，他吃得很快，并且极其没有形象。
　　
　　不过反正邓超和李晨是不在意的，他们俩早就习惯了郑恺和陈赫在他们面前的随意，何况他们俩也猛下筷子，一点没少吃。
　　
　　邓超一边跟郑恺争抢一块鸡肉一边不经意地问李晨，“诶，最近怎么没见你家赫？”
　　
　　“……陈赫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了。”李晨的关注点总是没在点子上，他打开一瓶罐装饮料，将手上的拉环扔掉。
　　
　　“……因为我那天听到他叫你晨妈。”邓超像是在回忆一样，然后模仿着陈赫欢乐的语气，“晨妈，你真是我亲妈！”这是某天李晨给陈赫带了吃的，陈赫吃的满嘴流油地感叹。
　　
　　“……那这么说恺恺还是你儿子呢。”李晨听了邓超的话差点没把口中的饮料喷出来，同时也不忘了调侃一些旁边的两位，“每天喊超哥喊得特别亲。”
　　
　　“老李头你也学坏了，”邓超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，“而且恺恺明明是叫我哥好么！我弟弟怎么就变成我儿子了。”他拿过一罐饮料就要砸过去。
　　
　　“……超哥冷静。”郑恺嘴上打岔面上却忍不住笑意，“可能你长得比较的，成熟，嗯，成熟。”
　　
　　“……恺恺我知道你想说我长得老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强调。”邓超表示不想理这两个每天歪曲他年龄的人，又折回了话题，“我是有好久没见到赫了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倒是前两天在学校里碰见他了。”李晨说，“他问了我恺恺的地址就走了。”
　　
　　“……然后你就告诉他了？”邓超和郑恺异口同声地问到。只不过邓超带着了然的微笑，郑恺有点慌乱。
　　
　　“对啊。”李晨点了点头，想了想又问郑恺，“我这样有什么不妥么？”
　　
　　“没没没，”郑恺心里莫名地有些慌，但确实觉得李晨的做法没有什么问题，毕竟不能因为他和陈赫尴尬的关系就让这两人也和他一同疏远陈赫。
　　
　　“……恺恺。”邓超不知道如何开口，经过几天的时间郑恺平静了许多，却平静地让人觉得有些过了。郑恺点头示意他随便说，他轻轻叹了口气，“我觉得什么事总要争取一下吧。”
　　
　　“有些事情你不争取，而是一昧逃避，只会错过自己的幸福，可如果你努力了，没准后来发现赫也喜欢你呢。”邓超说。
　　
　　“……其实我也这么觉得。”郑恺低下头，慢慢地拉开易拉罐的拉环，喝得很小口，“可是我们两个的关系你们也知道，我看见他就感觉很尴尬。明知道应该坦然面对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逃离开。然后陈赫嘛，这个人，总是把错误都揽到自己怀里，他现在肯定特别愧疚，然后一见到我一定会说要对我负责什么的，可是我不需要他对我负责啊。”
　　
　　他抬起头看着邓超，声音很轻，“如果只是因为Alpha对Omega可笑的负责意识而让我们两个人最终走到了一起，如果这样的话，我郑恺不需要。”他的眼神像往常一样，很是固执，“出于朋友的角度，我不希望陈赫永远背上这样一个包袱，当然出于自私的角度，这样把两人绑在一起对郑恺来说太累了。”他眯了眯眼睛，又笑了，“只是标记了而已嘛，又没怎么样的。我郑恺又不会因为被标记就找不到其他人了。”
　　
　　“可你这样对陈赫是不公平的，你不觉得么？”邓超说到，“自始至终，你并没有给他爱上你的机会吧？也许他会慢慢察觉对你的感觉不止界于朋友，也许他会渐渐觉得不出于他是你的Alpha的角度，就只因为他只是想要郑恺这个人而跟你在一起，让标记什么的都见鬼去吧。”
　　
　　“如果这样倒是好了。”郑恺说，“我就是怕他一见面就跟我提他会负责任的事情，我就怕他对我感觉愧疚和亏欠，我不喜欢这种感觉。即使他只想维持我们两个最初的朋友关系，作为一个Alpha，他也会对自己标记了的Omega负责……我没有躲避他或者不想见他，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明白你的意思，”邓超了然，“只是Omega和Alpha这种牵绊是既定的，但恺恺不是那种用法律和道德捆绑束缚标记自己的Alpha的Omega，这点我和晨儿也都知道，只是，你早晚也是要面对这件事情的。”
　　
　　
　　“你知道吗，超哥。”郑恺的眼眶有点肿，却浅浅地微笑着，“我的信息素是两个月前觉醒的。最初我得知自己是Omega的时候，心里还隐隐高兴了那么一下，因为再前一个月陈赫的信息素觉醒，而陈赫是Alpha。我还想，这样我就可以有正当的理由喜欢他了吧，还好我不是Alpha。我最初就一直隐隐希望自己是Omega，这样足以和作为Alpha的陈赫匹配，也不至于遭到我家里或他家里人的反对，而如今看来我似乎更应该祈祷自己是个Beta。”他苦笑，“不过反正我也没想到，我脑子里闪过希望自己是Omega的念头，我就真的是Omega。我家人没什么对于Alpha，Beta和Omega的阶级观念，不过从小到大见过我的人大多以为我会是Alpha。”
　　
　　“对，你不说的话我和晨儿也未必能发觉。”邓超点点头。李晨看他的目光很是嫌弃，“我一个Beta能发现才有鬼，说好的你们Alpha都对信息素敏感呢？”
　　
　　“可是我是个我对Omega信息素冷感的Alpha啊，”邓超说，“医学稀有病例，目前还没找到方法解决。”
　　
　　“……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第一个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俩的吧。”郑恺对所有人隐瞒了自己其实是Omega，并服用了带有Alpha信息素的药剂，几乎所有人都仍认为他是Alpha，连陈赫也不例外，直到那天。
　　
　　“其实我当时也觉得恺恺比赫像Alpha。”李晨说，邓超表示同感地点了点头，“不过你们俩好歹是一个Alpha一个Omega，而不是两个Alpha或者两个Omega，这样你们还有在一起的几率。”李晨是个技术控，分析问题下意识地还要计算可能性和概率。
　　
　　“晨哥你快饶了我吧，别算了，我现在宁愿我是Alpha，”郑恺举双手表示投降，“现在AA也很火的。”
　
　　可偏偏郑恺就是Omega。可偏偏他那天不小心将抑制剂放桌上还被打翻了，可偏偏……是陈赫送他回去，偏偏那个Alpha的发/情期被郑恺的信息素诱发出来，偏偏他的好朋友，他心中隐隐喜欢的人不受控制地标记了他，而他还没勇气上前面对这个人。
　　
　　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很巧，不得不承认自从郑恺的Omega信息素觉醒后，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不过他这样也算是自找的，还不如就祈祷自己是个Alpha，然后玩AA追陈赫。
　　
　　“超儿我们是不是该去上课了。”李晨看了看餐厅的挂钟，开始收拾碗筷，“我们快点先收拾一下，帮恺恺把碗洗了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知道了。”邓超也起身来开始收拾碗筷，郑恺本就懒得动，就由他们去了，他被这两个人照顾习惯了，也多多少少有点依赖。
　　
　　收拾完东西两人一边惊呼着要迟到了一边冲出门去，郑恺回到卧室里刚打算睡一觉，便听到自己家门铃响了。不用想也知道是两人忘了什么东西又折回来拿，果然超哥和晨哥是人老了，记性都不行了。
　　
　　在心里嘲笑了两个“老年人”，然后他一边下床穿上拖鞋往门口走一边对着门口喊到，“你们俩不是有钥匙么？自己开门进来不就行了？”
　　
　　门外寂静了片刻，然后略有些低沉的，声音不大地穿进了郑恺的耳朵，“郑恺，我是陈赫。”
　　
　　郑恺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就应该躺在床上装死，并且懊恼自己没听出来这敲门习惯正是陈赫最喜欢的。
　　
　　陈赫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倦，郑恺犹豫了大约半分钟，外面也没在有动静，他打开了门，猝不及防地正对上了陈赫的目光。
　　
　　“你……怎么来了。”郑恺移开了视线躲避开陈赫的眼神，往旁边让了让示意陈赫进屋，“进来吧。”
　　
　　他甩了副拖鞋给陈赫，然后往沙发上一坐，指着餐桌上没打开的几罐饮料“我这儿啥都没有，只能请你喝饮料，还是刚刚超哥和晨哥带来没喝完剩下的。”
　　
　　“没事，我就喝这个就行。”陈赫在他身边离他约有半米的地方坐下来，尽管陈赫刻意收敛，熟悉的，属于自己的Alpha的气息还是无孔不入地渗透入郑恺皮肤的每一寸，他有些莫名眩晕，却又觉得自己体内一直翻涌作崇的信息素经Alpha信息素安抚而稍稍稳定下来，倒是有点口干舌燥。
　　
　　他提起桌上的玻璃壶倒了一杯水给自己，然后小口地喝着。
　　
　　“……对不起。”陈赫首先打破了沉默，只不过郑恺早就猜到了他一开口就要说这个，以他对陈赫的了解，这是很容易猜到的。“没想到……标记了你，是我的错。”
　　
　　“没事。”郑恺的声音很平静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，“那天也谢谢你及时帮了我，我们现在已经两清了。”
　　
　　“可那天的事情也是因我而起的。”陈赫的声音能听出愧疚感，“如果不是因为我，你就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我没事。”郑恺打断了他，“你不用向我道歉，明白么，陈赫？”
　　
　　“但这件事我是一定要负责任的，既然我标记了你，就一定要做到一个Alpha该做的事情，”陈赫的声音和郑恺一样固执，“不然我心里会永远亏欠你……”他放软了声音，像是带着一点祈求地盯着郑恺的眼睛，“郑恺，好吗？”
　　
        “你不用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，”郑恺突然心烦意乱，他稍有些不耐烦拔高了声调，“陈赫你他妈只需要给我记住，我根本没想让你负责，你也不用愧疚，意外标记而已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知道只是意外标记，可你呢？”陈赫说，“那你怎么办？”
　　
　　“我有什么可怎么办的，”郑恺的声音听起来又像是嗓子充了血一样，“我郑恺又不会因为被你标记而找不到Alpha，就算找不到我也可以找个Beta过日子，这点小事不劳您操心。”
　　
　　他站起身向卧室走去，Alpha的信息素的干扰和较大的情绪波动惹得他呼吸频率有些紊乱，他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一下，而不是在这儿和陈赫耗着，“我累了，没法送客了，你请便吧。”
　　
　　陈赫站起身来追着他刚想在身后说些什么，郑恺就直接腿一软直接向后倒去，陈赫赶紧用手臂托着他让他倒在自己怀里，怀中的人沉沉睡去，Omega纤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，在窗边透进来的阳光的映衬下脸部线条的轮廓柔和得不真实，信息素觉醒后的Omega皮肤愈发细腻，贴着他手臂的脖颈那块的肌肤细致光滑，褪去了往日倔强和锋芒的郑恺此刻乖巧得不行，他躺在Alpha怀中睡得很熟，呼吸均匀平稳。
　　
　　陈赫心底一动。